文／顏東白 編輯／王映涵
（本文將同步刊載於逆思和臺灣氣候變遷調適科技知識平台上）
德國的環保團體近日對於政府十分不滿意。雖然在今年9月底國會通過了巴黎協議，然而9月初公布的《氣候行動綱領》（Klimaschutzplan），對於國內全面禁煤（Kohleausstieg）和各領域減排的具體時程和目標都沒有清楚的說明。
不僅如此，即使是短程目標，也就是德國政府訂定的西元2020年時全國排碳總量要比1990年的總量減少40%的規劃，也面臨無法達成的危機。德國政府發出的預測顯示，只有在最佳的情境底下（也就是即刻採取所有立即、且具野心的行動），這個目標才有機會達到。然而德國當前的環境政治正處於詭譎多變的轉捩點，在執政的基民黨／社民黨聯盟尚未好好考慮如何實現零碳排社會、規劃出相應的調適策略的情況下，這件事情有可能達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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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政府對於2020年減排情況之預測
情境名稱 2020年減排量（與1990比較） Mit-Maßnahmen-Szenario
（採取措施之情境）-33% Mit-weiteren-Maßnahmen-Szenario
（採取較進一步措施之情境）-37% 說明：MMS主要是根據2014年8月31日德國政府通過的相關減碳措施進行預測，MWMS則是將之後通過的法案和未來預期的政策發展納入討論；最佳情況下可以減排到40.4%。
公民支持的變數：現實的風向正在轉變？
一直以來德國最引以為傲的能源革命（Energiewende），因為有著廣大的公民社群參與而為他國的環境團體所借鑑。然而在明年準備更新上路的《再生能源法》（Erneuerbare Energie Gesetz）中，基於「加強再生能源的價格競爭力」的理由，對於再生能源的躉購費率即將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更有利於大規模、低成本投資型態的競價制度。此舉引發外界對於將會取消採用公民入股等等小規模合作社模式發電，轉而獨厚大型能源企業之疑慮。
《再生能源法》修法後，對於公民參與能源轉型的負面影響絕非虛談。事實上，德國國內第一個以反對風能發電為核心政治理念的政黨FREiER HORIZONT已經正式參加9月初東北部的Mecklenburg-Western Pomerania邦選舉。更令人憂心的是，極右法西斯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lternative für Deutschland），在近幾個月於東德的幾個邦選舉都有不少斬獲。除了較廣為人知的反移民、反同志、反穆斯林等鮮明的極右立場，該政黨也否認人為因素對於氣候變遷的影響，並認為目前的能源轉型方向只是在增加德國電力調度的風險。雖然環境議題並非該政黨目前主要關切的項目，但其增長中的政治影響力已經開始影響移民政策，究竟在德國環境政策上會不會造成影響還值得繼續觀察。唯一確定的是，《再生能源法》的修法倘若和環境團體以及公民社會溝通不當，正在發酵的反對聲浪將會更加劇烈。
AfD在故東德各邦議會所佔席次（至2016年10月初）
邦名 議會席次比例(選舉時間) Berlin 14.2% (2016) Bradenburg 12.2% (2014) Mecklenburg-Western Pomerania 20.8% (2016) Sachsen 9.7% (2014) Sachsen-Anhalt 24.3% (2016) 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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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D否認人為因素影響氣候的論點主要為1997年和2015年相比，全球均溫沒有明顯上升，然而排碳量在這段期間卻大幅增加。不過這種直接拿1997和2015的資料相減、比較的做法，沒有甚麼代表意義；相關說明可以參考物理學家Harald Lesch的影片。
直接看1997到2012年的資料，全球地表均溫似乎沒有增加。
圖片來源／影片截圖
然而只要把時間尺度放遠，就能把個別年份機變異以及數年為一周期的氣候震盪的影響降低，看出長期趨勢。 圖片來源／影片截圖 （注：其實第一張圖深黃色的部分應該是受到聖嬰／反聖嬰周期的影響）
反對聲浪方興未艾：煤業和運輸業的積極活動
除了支持力量可能減少，德國能源轉型路上的阻礙也尚未解決。隨著風能發電和太陽能發電的規模擴張，其發電成本逐步下降，在德國國內能夠與之競逐的傳統能源型態只剩下煤礦產業；而它們顯然還想繼續生存下去。Vattenfall的褐煤事業資產經理歐拉夫．阿德曼在2015年11月接受國家地理雜誌採訪時則表示，他認為德國的褐煤礦場會存活到至少2050年。
其中，最使人注目的便是德波邊境Lusatia周邊煤礦場；在爆發大規模抗爭以後，瑞典國營的電力企業Vattenfall依然轉賣這些礦場給捷克營的電力公司Energeticky a Prumyslovy Holding，而非將它們關閉。
「每年我們Vattenfall公司都會徵召250到300個實習生進入煤礦產業。他們學會工技，並且賺取不錯的收入。當然他們可以離開並在他處找到工作，但我們這一區就會開始人口銳減。」當地煤業倡議團體Pro Lausitzer Braunkohle的發言人Wolfgang Rupieper接受ABC訪問時發表典型的立場聲明。
在這個議題上，目前德國的主要執政黨基督教民主黨／基督教社會黨聯盟（CDU/CSU）面對能源轉型問題的態度也和其國際上宣示積極減排的義正嚴詞顯有落差，ABC的報導提到Atterwasch村前任村長Monika Schulz-Höpfner因為參與反對煤礦場的抗爭，喪失了參與村內黨內初選的資格。
和煤礦業持類似反動立場的是傳統運輸產業，在能源部門持續轉型的這些年中，運輸部門的排碳量卻原地踏步。
這次氣候行動綱領的草案本來由社民黨的環境部長起草，對於約束煤礦和運輸業相關的具體目標卻被其基民黨／基社黨同盟的同僚從最終的公開版本刪除。這當中顯然存在著產業界的角力。正如德國汽車產業協會（Verband der Automobilindustrie）Matthias Wissmann針對德國國會向歐洲議會建議2030年時所有新車皆應採用電動車時所言，「認為德國諸邦和議會在具體的政治條件中呼籲禁止燃燒引擎是瘋狂的。
進步力量的反制？
雖然種種反動勢力的崛起引人憂心，德國的進步力量也有耳目一新的行動。比如說，德國最大的服務業聯合工會（Vereinten Dienstleistungsgewerkschaft,Verdi）近期便發表一篇報告，表示「社會可接受的全面禁煤是可行的」。可以說，德國的工會團體已經意識到他們可以在低碳轉型的過程中站在更積極的倡議位置、確保勞動階級透過他們合宜的調適政策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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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di對於不同的禁煤情境所做的評估
項目 單位 Retrofit Szenario Referenz Szenario Kohleausstieg 2040 Szenario 燃煤發電
裝置容量MW 32133 23928 15667 2016-2050
電力部門總碳排mton
CO2eq7682 6568 5238 平均電價 歐元
/MWh49.5 51.3 53.8 平均年社會補助成本
（此處以失業規劃為主）百萬歐元 115 341 499 說明：上述三種情境為模擬不同的禁煤路徑所做出之結論，其模擬路徑之變化如下圖所示：
此三個情境電力部門的碳排趨勢模擬如下：
考慮了電價補貼以及煤礦產業工人失業後的社會性成本，Verdi仍然認為2040年全面禁煤的情境是可行且可被財政支助的。
資料來源：Gutachten Sozialverträglichkeit Kohleausstieg
草根運動方面，對於推動德國全面禁煤不遺餘力的Ende Gelände運動發起者，則正在積極杯葛EPH收購德波邊境煤礦場的計畫。結合近日受到廣泛討論的移民議題，他們提出的口號是「燒光邊界而非煤礦」（Burn the borders, not the coal），提醒世人氣候變遷中的低碳轉型不僅僅是技術上的轉型，更是關乎社會正義的價值觀轉型。
究竟這個全歐洲最大的經濟體將何去何從？它能夠達成曾經被世人視為最具野心的轉型目標嗎？答案恐怕落在上述這些團體互相競合的結果，以及德國人民的良知與智慧上；他們的選擇將在2017年下半的聯邦議會選舉得到具體展現。
參考資料：
https://www.cleanenergywire.org/news/government-avoids-concrete-targets-weakened-climate-action-plan
https://www.cleanenergywire.org/factsheets/germanys-greenhouse-gas-emissions-and-climate-targets
https://www.cleanenergywire.org/dossiers/reform-renewable-energy-act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egMiI6RUuQ
http://www.abc.net.au/news/2016-09-14/germanys-dirty-little-coal-secret/7840578
https://www.cleanenergywire.org/factsheets/germanys-trimmed-down-climate-action-plan
https://www.cleanenergywire.org/news/german-states-new-cars-eu-should-be-emission-free-2030
https://www.verdi.de/presse/pressemitteilungen/++co++29a33326-7a86-11e6-a6c7-525400b665de